【GGAD】错误秘辛(Ⅰ.上)


[在1955年,格林德沃预言了一个遥远的未来。也在这一年,阴错阳差地将一些被雪藏的秘辛展现在他面前]


*这篇不看正文也可以当成单独的连载

*设定是圣徒没有被完全清算,留了后手

《世纪减法》前传,相比之下是有些酸涩的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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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向我招手

我的灵魂却因为肮脏与罪恶而退缩

——乔治·赫伯特《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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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羞辱,还是别的心思,邓布利多,你已经成功杀了——”


面对囚徒的怒火,白巫师显得格外平静:“我没有杀人,格林德沃。”


“他们只是不可与你一样,不能与你关押在一起,”邓布利多几乎是叹息着说道,“在这里。”


多层的禁魔法阵,加了屏障的监牢,当世最强大巫师的魔法让这个牢狱自我运作着,门口的守卫不及其半分。


“很好,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连最残暴的恶徒都不愿杀害。哦,对啊,”他佯作恍然大悟地抬高了音调,末了冷笑一声,“你是个圣人。享受他们给你的美誉吗?要换我是你,我只会觉得恶心。”


邓布利多的表情无懈可击,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也古井无波。


那扇窗子早就破碎了,寒霜穿过破开的玻璃,挟着锋利的边啊,划破了心脏!


“我是失败的,格林德沃,”他语气悲哀道,“我无法阻止你一错再错,也无法让你认识到你的错误。直到如今,哪怕现实证明你是错的,你仍然不愿相信。”


“错误?”格林德沃几乎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叛徒!”


“你背叛了我们的理想!背叛了事业,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自己!”他的双眼颤抖着细细的血丝,“当人站在顶端时,那才能界定对错!”


“背叛……”邓布利多深深地叹息着念着这个词,“是的,背叛……”


他听到格林德沃的嗤笑,而他选择了转身。


在格林德沃意识到他说了一句话时,他已经离开。


“我的原罪,是我在那一年,那两个月,背叛了所有人。”


“所有人,唯独我自己。”




[1955年 3月]

纽蒙迦德的风雪吹个不停,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十分厚重,这层棉被反而让寒冷不再那么明显。


他已经不记得入眠的感觉,透过窗口的光来记录着时间。他曾愤怒地低吼、喊骂、痛斥、诅咒那圣人的伪善,诅咒他的一切——纽蒙迦德还是太冷了,冷得连一只老鼠也不愿躲藏,没有守卫愿意留守,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风雪一直在入侵,寒冷早在他进入纽蒙迦德前就已经无法渗透他的骨髓。十年以来,除了戒断饮食而带来的消瘦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抚摸着他用碎石刻在墙上的痕迹,这让他至少还能用微弱的魔力催促自己把一些回忆抽离,重新回忆,或者只是简单的清理一新。


每个月都有一份预言家日报变作纸飞机飞入高塔,送到他的手中。


他看着魔法部仓惶地应对新的黑魔王的狼狈模样,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放心地看着报纸上大肆宣扬的信息,无非就是告诉他,他提前安排好的人手,已经帮关押在奥地利,德国,英国,西班牙,法国的大部分亲信越狱。


只是他风平浪静了十年。


文达在三年后越狱,她很快就击晕了守卫,用着混淆咒前来寻找他,可她对邓布利多强大的魔法无计可施。


这个忠诚的姑娘看上去仍然是如此年轻。她来劝说格林德沃应当出来继续未完的事业,他当时怎么搪塞过去的?


时机未到。


可他却因为困惑而难以自恃,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他究竟哪一步走错,他一步一步推演,一年一年地向前。


为什么,为什么邓布利多不站在他这边?他分明就应当如此!他为什么要否认这一切?


或许是克雷登斯,那个预言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或许是他采用的方式,让他那柔软得可怜的心脏受不了;或许是他杀了那些废物,而邓布利多也总对那些毫无用处的生物献出自己的怜悯;或者……


或者是因为,邓布利多认为是他杀了阿利安娜·邓布利多。


多可笑啊,多可笑!那样一个,已然是个累赘的女孩!


可邓布利多,阿不思·邓布利多眼中,那显然远比他重要的多!


凭什么这个圣人非得是要牺牲的那一个?凭什么他就非得陪着妹妹而留在这个可怜的木屋?凭什么他就非得先为了别人,再为了我而活?


明明我能,明明只有我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一遍又一遍地陷入愤怒与不解中,他也曾用更加直接的方式宣泄他的痛苦。墙壁上干涸的血迹和手指关节上斑斑伤痕就是证明。


这样的事一日起比一日无趣,愤怒中结出悲哀,痛苦中夹着仇恨……罪恶与爱不分明。





但这一切止于一个梦境。


扭曲的面容,那张脸已经诡异得不似原来的模样,只能从还未萎缩的五官中辨识出这仍是一张人脸。


那个人的魔杖冒出分裂灵魂的绿光,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他的面前。他如此癫狂,如此强大。


而预言者看到了那么多在那个人视角的谋杀,他看到魔杖尖的绿光出现在一对守护着摇篮的夫妇面前,出现在一个挡在朋友前方的孩子面前,出现在一个满是伤痕的女人面前,出现在……


出现在,阿不思·帕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的面前。


那是座塔楼。那座塔楼看上去像个天文台,邓布利多,那圣人,他焦黑的手枯槁得如同老树的枝干,被年轻人如此轻易地折断。


他跌了下去。


如同坠入深深的地狱,那黑暗的深渊将白巫师拉向万劫不复。


他竟是第一次被惊醒。在监狱中,在已被魔法部清空的纽蒙迦德高塔。


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风雪原来也能刺激到他的皮肉,让他的神经连着骨髓一同颤抖。


让血液连同心脏一样失去温度,而他的心跳却又如此震颤,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大笑,又想怒吼。他没发觉他的左手死死攥紧自己的左胸口,只觉得这种感觉如此遥远,如此熟悉。


又如此陌生。


他埋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被封锁的魔力叫嚣着,冲击着禁魔法阵,让纽蒙迦德的每一寸墙壁都为此颤抖。他捂住双眼大笑起来,他笑得痛苦得要把心肺也咳出来!


他想起来了,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他曾在1899体悟过这种失控。


这是什么?


恐惧。


因为紧张而牵动的恐惧。


他从不会怀念,更不会去悔过,这样的感情大概早已埋藏在记忆深处,或者早已消弭。那是如此令人不愿回忆的感受,在血盟被毁后,在决斗失败后,在死亡的惩罚结果变成百年孤独的审判后,他都不曾有过愤怒与仇恨以外的情绪。


可这场梦境仿佛比以往每一次预知梦都要清晰,真实得仿佛刚刚发生。他竟是仅仅因为一个梦境而产生了暴虐的想法。


他要杀了那狂妄的后生,杀了那颗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杀了那双竟敢用死亡去凝视白巫师的眼睛——他从未在苏醒时,有过如此露骨的冲动——邓布利多该死,当然该死!但只有我,只有我有结束他的生命的权力!


他不知多久才回神,他就在刹那间宁静下来,疑惑侵袭他的大脑,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他的仇敌。他如此想着。


一个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他的仇敌的人。他给自己补充。


他若死了,那皆大欢喜。他该大笑,该嘉奖那个孩子的功绩。


可我仍想杀了那小子,可我仍然无法忍受。


格林德沃,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恒定的“冷血生物”,竟然开始自我怀疑。他太过困惑,他的骄傲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完美——但他几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高超的表演,甚至骗过了自己。


因为恐惧的存在,不符合他的逻辑。


他恨邓布利多吗?当然,他恨透了这个伪善的圣人,恨透了那圣人竟然不杀死他,甚至还奢望他在此进行痛苦的忏悔。


他应当忏悔吗!


这一切如此的可悲!他如同跳梁小丑般的掩饰,如此可笑!


他恨阿不思·邓布利多。


可他却不想那圣人去死!哪怕在那场决斗,他还想着要让对方以战败的名义重归麾下——


那死亡竟比他自己的死亡令他难以接受千分,万分!


他曾预言,默默然会杀死邓布利多。


他曾以为那种牵动着心脏连同血液一起颤抖着沸腾着的感受,是兴奋,是激动,是如愿以偿的狂笑。


但是,但是啊!他曾拥有过自由,他那兴奋究竟是因为邓布利多的死——


还是因为掌握了邓布利多的死?


一个纸飞机慢悠悠的飞入牢房,漂浮着,摊开平展在他的面前,讲述着一个他已经熟知的新名字。


Voldem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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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被痛苦与沉默折磨数日,而那个预言只要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不得不睁着眼,将心思放在别的安排上。


只要他理性地处理别的事,这样的情绪就永远不会控制他。


而这个月,门口几乎毫无用处的守卫又一次倒在了大门前。


面容姣好的黑发女巫仍然如此美丽,她穿着黑色的袍子,墨绿色的长裙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文达·罗齐尔几乎每个月都来询问他。


已然过去了十年。


无论何时,她都是个合格、尽责的传话人。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谨言慎行。但就算是她这样的人,也还是忍不住劝说他。


“先生,您已经十年不曾有过动作,我们都清楚,重建伟大的事业是您轻易能做到的事。如今,那个狂妄的小子,他在不列颠的所为就是对我们的挑战,甚至我们已经有人死在他的手中——先生,我们已经无法接受他在欧洲留步哪怕一天。”


格林德沃沉默地坐着,左手撑着额头,紧闭着双眼,仿佛没有在听她究竟说了什么。


文达不敢再说话,她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男人转过了头,那双异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下个月,让老朋友们回到奥地利吧。”格林德沃扯起微笑平静道,“我会在人员到齐时,迁移我们组织的位置。”


文达一愣,转而惊喜地捂着唇,欢喜道:“我会尽快完成,先生,那您……”


“我会提示你来的,好姑娘。”他的笑容中带着鼓励的意味,“我从不怀疑你的忠诚,你也不必逞强。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着急,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干着急而不讲对策是最糟糕的选择,而且他对一些偏激的黑魔法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


“我们可否利用他?”文达微微低下头,用隐藏的眼神看着他问道。


“当然,但不是为了打击那个愚蠢的学校里里那木讷又愚昧的校长,而是可怜的英格兰魔法部小狗。”格林德沃轻笑道。


文达欢快地笑了起来。


格林德沃起身走动了两步,他走到那满是刻痕的墙头,看着那被他精心设计的纹理。


他抬起手,轻轻划出最后一道痕迹。他的动作如此缓慢,好像这沉重得让他举不起手。


禁魔法阵无法遏制他汹涌的魔力,最后被破坏得分崩离析。一片紫光将那精灵文刻下的法阵最后变成了一片地上的涂鸦。整个城堡都颤抖起来,就在此刻,格林德沃挥手,面前的屏障破碎,发出爆炸般的震响——文达后退一步,而那隔开格林德沃与世界的铁栏,在瞬间化为齑粉。


他轻轻出了口气,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绮丽的白光从他的刻痕中微微透出,那纹路密集着如同龙的皮肤。


文达上前一步,但又似乎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失敬,便恭敬地在原地等待,绿色的瞳孔中已经有了水光。


“不要太激动,文达,”格林德沃没有任何动作就改变了容貌,站定在她面前,保持半臂的距离,“确实让你们等了很久,哦,或许我该允许你会感到委屈。”


文达低下头,她抹了抹眼角,保持着她原本温润得体的笑容。


或许我该休息会儿。格林德沃此刻却如此想。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恐怕他得日夜兼程,而他这段时间非常清楚自己远比被囚禁了十年的囚犯看上去更加凌乱、憔悴。


或许可以先考虑把庄园利用起来。


他转身用脚步声来提醒人跟上,文达听着对方的声音,看到地上掉落在她脚边的报纸,眼睛亮了起来。


“Tea time,my girl.”

.



.

[1955年 四月]

格林德沃越狱,这是邓布利多完全能预料得到的。


里德尔走上了一条更加彻底的道路,一条绝对的不归路。不仅因为他渴望永生,他还想要他人的臣服,而这种愿望比格林德沃表现出的更加充满攻击性与痴狂。


他想成为最强大的,他领导的一切必须是最强大的——仅这点来看,至少可以放心的是,不会有两代黑魔王联手的情况发生。


面对伏地魔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绝不可能用决斗来解决。


以决斗来结束一切……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哪一个魔咒更胜一筹,才让云端的人不得不坠落。


哪怕过去了十年,血盟破碎的刺痛依旧扎在胸口,那毕竟是曾经交融的血液。


血液的联系只在血亲中有,强行建立这样的联系,需要的是无比坚定的,不动摇的心,和永不背弃的誓言。


那时,盖勒特有着强烈的,要拉拢他的愿望。而邓布利多曾以为那时他已然拥抱了爱。


那不可能是爱。


他不敢想象,如果格林德沃这样慕强的人,真的与伏地魔联手,那么整个欧洲将会遭受怎样的灾难。


校长室有些昏暗,他清楚自己没有熄灯器。


而灯却不知不觉地慢慢暗了下去。


有个学生在门口念出了门禁,青年彬彬有礼,目光骄傲,笑容也保持得恰到好处。


邓布利多向他点点头,因为青年十分认真的行了绅士礼。


青年见状才堪堪开口道:“教授,我无意间得到了一个预示,我不清楚它的含义,所以我想我最好来找您询问——”


邓布利多却笑着摆摆手,待到门关闭,而整个房间似乎已经被他与外界阻隔,他才开口道:“我还以为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学会沉住气。”


青年一愣,然后了然地笑了笑,闭上眼,待到他睁开时,他早已恢复了原本黑魔王的容貌。他有些偏长了的头发垂在肩头,令他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有的事可耽误不了。”格林德沃摊手道。


“难道你就真的要就一个预言和我谈吗?”邓布利多的表情更加平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格林德沃笑了笑,找到就近的一张座椅坐下,“我不太确定那会给你多少暗示性,所以最好先和你谈谈。”


邓布利多耸了耸肩,好像来的真的是和他讨论的学生,而不是黑魔王。


“如果是这样,那我认为你不会给与真实的画面。”


格林德沃凝视着他,而他不打算回应这样炽烈的目光。


因为那让他发现,他仍然活在1945,像困在记忆泡沫里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预言涉及了不少死亡,”格林德沃似乎很不情愿地撑着头,“那是多少年后,我不敢妄下定论,但我十分确定——那预示了你的死亡。”


邓布利多叹息道:“我还以为你会编个更有吸引力的。”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道:“现实总是没那么有吸引力,亲爱的阿不思。”


邓布利多漠然,说实话,对方突然转变的称谓确实让他一愣——但也仅此而已。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抽离他的主观,让他不要被对方的任何言语煽动。


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困难的。


尤其是邓布利多。


“你的战败协议仍然生效,格林德沃先生,”邓布利多眯起眼,他的声音冰冷而有力,如同敲打在冰面上的叩击,“我想任何人都不介意我对你的行为采取措施。”


“我有做什么吗?”格林德沃仿佛哀叹道,“多么残忍,阿不思。伟大的校长将黑魔王送入了他亲手铸就的牢笼。而囚徒辛苦越狱,只是为了跑来给这位好校长一个警告。”


他笑了起来,手指在扶手上一个个来回转着,“警告他,不要相信任何学生留下来的信息,包括犯罪信息,因为那是多么——”


“你在绕弯子,学生?你或许知道一些事,但是,犯罪?最早一次已经过去了十年多,你又……”邓布利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可能是你已经知道的,也可能是你想知道但又无从得知的。”格林德沃闲散地撑着头看着他,悠闲得好像真的就只是客访,“这个世道真是变了,在千年前或者仅仅是上个世纪,连梅林都要对先知怀有尊敬。可是,我亲爱的,你是如此没礼貌又狂妄地想要让我直接开口,或者,你更希望我直接展示给你?我当然不介意,不过这一切的的确确值得我感慨——”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So?”


格林德沃觉得这只有一个元音组成的,发音时间不会超过半秒的单词,此刻令他的即兴刁难显得如同一出喜剧。


“好吧。”他摊摊手,无奈地敲了敲太阳穴,“你想用摄神取念么?我猜是不。”


邓布利多动身,走向一个闪烁的池子,“冥想盆。”


格林德沃耸耸肩:“你总有办法。”


他刚站起身,对方就向他投来两道魔咒,格林德沃甚至退了两步。


这可真是熟悉的感觉,看来他早就研究好了比禁魔法阵更加方便的东西。格林德沃相当熟悉这种感觉,他的魔力像被吞咽了回去一般地沉在了骨血中。他意识到自己并未躲闪对方下在他身上,体现在他腕上的纯白魔咒。


似乎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但他并未就此与对方说什么或者展露什么,只是极其严肃道:“你最好哪儿也别想去。”


“我认为就现在看来,这里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格林德沃慢悠悠地用未被限制的魔力抽出一段记忆,将那段有关预言的记忆投入冥想盆中。


“我想我们共同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而且,你曾经告诉我的全部里大概是有关于斯莱特林的描述。感谢我有个不错的记忆,我记得还蛮清楚的。”格林德沃面对着邓布利多,手背在身后撑着桌角,“这个预言可以说与我毫无关联——假设我还和之前一样一点都不想出来的话。所以说,你得到它,比我要来得合算得多。”


先知恐怕是天生的话术大师,他们所得到的预言为了不与人高谈阔论而错位未来,只能用晦涩却美丽的句子去暗示——他们通常都能达到他们引导的目的。哪怕就是刚才格林德沃那段漫不经心的话语里,也带着几分引导他回忆过去的意味,只为让他卸下几分防备。


邓布利多相当了解他,因此他仍然没有动,他看着格林德沃那双奇诡的异瞳,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对面的人的所有心思。


“我如何相信它未受到你的纂改,而是真实可信?”邓布利多开口道,而格林德沃看上去很理解地点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认为你分辨得出来,被纂改过的记忆还是和真实的有些区别,除非捏造得实在是真实……但是,你说得对,亲爱的,那么确实应该有点保险……”格林德沃似乎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我不得不说,盖勒特,我们都不年轻了,我认为人越是年长越该稳重些,”邓布利多抱着双臂道,“而你毫无长进。”


格林德沃仿佛没听到一般吹了声口哨,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握住了邓布利多的手腕。邓布利多认为自己是在那一瞬间晃了神才没有给出反应,否则以他的速度——就算他现在已经有点年岁——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把人击退。


他几乎全身绷紧,在几乎要反抗时听到对方带着魔力所念出的话语并非恶毒的诅咒,而是牢不可破的誓言。


“那么我将在此起誓,我对阿不思·帕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绝无半句虚言,所言所行皆实。”


“期限?”邓布利多补充道。


格林德沃愣了愣,然后微微垂眸,用着低语般的声音道:“直到我离开霍格沃茨。”


“记忆真实?”邓布利多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格林德沃松开手,歪着头看他,“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阿不思。你如此虚伪,才认为别人都是虚伪的不是么?或许让你看到点真实反而会让你难以接受?”


他的语气相当暧昧,如果有人听到依稀的声音,或许还以为这是爱侣的呢喃。可是他的话语可比那锋利多了。


邓布利多注视他良久,末了叹了口气。


“如果这一切有必要的话。”

.


.

格林德沃在确认对方进入后就坐了下来,闭上双眼。


这是我想要的吗?


他向来不会拒绝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他也同样足够自律,而他自律的方式,不过是改变自己的想法。


久而久之,他或许已经忘记他真的想要什么。


就像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希望邓布利多死,还是活着更多些。


他抛开了这些想法,构思好了他接下来面对邓布利多的对话,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


有多重要?熟悉的困惑又漫上来,这十年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容易沉溺于思考,而这使得他看待自己时,有种年轻人一般的无措感。


他很少审视自己。


好像从那一日梦醒后,他就再也无法去理解自己。


像是被人强加了什么东西留在了脑海中,搅乱了他的一切理性的判断。他应该清楚这种感觉的,因为那是如此烦躁的根源,可他一直以来都不理解那是怎样的含义。


他好像一直缺失了一块,可他始终不明白自已经经做到了如此理性,还有哪里不够完美——那缺口究竟是什么?他究竟需要什么?这种事,邓布利多永远比他懂得多。


他一直认为那不过是年长者的经验,而且他认为邓布利多与他一样拥有着这样的缺失,那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会反思和调整,这是必须的。但事情出现他无法理解的部分是几乎不曾出现的情况。


他认为自己是天才(事实上的确如此),他是最应该站在顶端的人。他与普通人不同,他更加客观、理性,不会因为感情而偏袒与他亲近的人,不会因为没用的人命而感伤,不会为了自己的罪行而羞耻,更不可能沉溺于所谓的爱情。


人们总是过度放大了爱的作用,邓布利多也是如此。它分明是那样无伤大雅的、可有可无的情感,但就是这种情感,让阿不思站在他身边,又离他而去……


恼羞成怒的冲动,其根源会是爱吗?


那我将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凡人。


这实在令人感到好笑,他走到现在,被信仰,被推崇,从不……爱上任何人。而现在竟然要他认为,他和那些被他蔑视的人一样,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吗?


他不能接受。


他睁开眼,带着怒意的双眼倒是令站在他身前一臂距离的人愣了愣,不过他没有捕捉到对方面上的表情。至少在他睁开眼之前,那双眸子是带着非常,非常微弱的关切,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愿望。


“你又看到了什么?”邓布利多显然出来后观察了他很久,“不……你应该没在看。”


非常细致,并且是很好的直觉。格林德沃认为就这一点的话实在是值得夸奖,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说话这样方便,不需要他解释说明,过多废话的人了!而我们了解对方就如同了解自己!这一点竟让他忍不住去注视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邓布利多意识到他的沉默,便明白这个话题恐怕找错了,便将焦点回到了预言上:“我看完了。很真实,而且非常,前瞻。我想,就算禁魔法阵压制了你的魔力,但你的天赋依然强大,”坐在了格林德沃对面,“并且日益强大。”


“谢谢,如若卡珊德拉再世,恐怕要怪我抢她饭碗了。”格林德沃干笑一声。他的十指相扣,搭在了腿上,看上去相当放松,“你怎么看?”


“事实上,我并不能缕清这其中的关系,至少现在不能,尽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有点太未来的我自己。而且,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那我应该对他早有措施。”邓布利多说完在边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糖,但他迟疑了一阵,又放了回去。


格林德沃有些不满,甚至目光都有些锋利:“对一个孩子采取措施很难吗?我认为不应该把所有的问题全部推到我的头上——还有,我还没有在别人的食物里下毒的行为。”


“警惕一点总是好的,更何况我面前坐着的是刚刚越狱的黑魔王,不是吗?”邓布利多抿了抿唇,看起来他的眼神似乎还是望某个地方看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停止了纠结道,“伏地魔正在制造他想要的恐惧,并且,很成功。”


格林德沃变换了一下坐姿,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上身前倾道:“恐惧确实是快速巩固统治的方式,但也是最愚蠢的方式。”


“利用恐惧,那意味着他手下的人将大多数心怀鬼胎。”邓布利多眯起眼道,“而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部下往往是心甘情愿的忠诚。”


“我该谢谢你的称赞么?”格林德沃笑了笑,靠回椅背道,“他想得到什么?是纯血,或者——真正的统治?还是别的什么?”


“我以为你会更加了解他一些。”毕竟你们如此相像,不是吗?他并没有这样说,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手腕,那洁白的禁制贴着对方的手腕,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格林德沃,你到底想要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格林德沃无辜地摊手道,“我只要一个答案,我要的就这么多。比起那小子,我已经过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格林德沃摩挲起他的手腕,目光晦暗不明。


“什么答案?”邓布利多向座椅中靠了几分,仿佛看到什么一般,皱起了眉。


他与格林德沃一样,只会让对方看到自己想让对方看到的反应。


“我会自己得到它。”格林德沃的神色像是在耀武扬威,他极其放松地放下手,陷在座椅中。像个访客,像个老友。


像朋友,像熟识;像敌人,像陌路。


唯独不像被禁锢的囚徒——


和恋人。


意识到这点时,有根深深扎在心口的刺被人拨动了一下,引来了深深的疼。他的伤口被抹上罂’粟的汁液,覆盖,遮掩,麻木,仿佛那不再存在。可那扎得实在是太深了。


深到几乎把心脏贯穿。


“我许下的誓言可几乎是完全针对你的吐真剂。”格林德沃慢吞吞道,“而你,似乎什么都不要。”


“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他死了,你看得清清楚楚,他死于一个非常强大的魔咒,足以反弹他的死咒。”格林德沃打断道。


邓布利多看着他,突然违和地笑了:“一种以爱为根源的魔咒,其在以生命为代价的情况下反弹了那道无比强大的死咒。”


他不出所料的得到了格林德沃几乎完全否定的答案:“我不认为她用的魔咒一定是来自于爱,因为你不能确保他们之间是否有别的因素——”


“我知道,”邓布利多仿佛自嘲般地笑着,“因为你从来不相信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格林德沃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但他也同样冷淡地说了下去:“他死了,但很明显,他成功在未来重生。他自己绝不可能知道的,我敢相信这种黑魔法知道的人都微乎其微,而使用过的人更加屈指可数。况且这样恶心的魔法恐怕连他都很难想出来,那简陋的大脑恐怕没什么创造性。他一定是通过了哪位前辈,而且那人足够欣赏他,所以将一切告诉了他……”


“你指的是什么?”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


格林德沃似乎不满自己的话被突兀地中断,不过他还是说道:“他分裂了灵魂,并想办法用一种容器将他的灵魂留在了世间,”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谁会用这种黑魔法?愚夫!懦夫!哦——你不知道?看来没有我你的确不行。”


邓布利多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嘲讽,“你是说,分裂灵魂,那意味着,十二年前的谋杀……”


“如果那是一场谋杀,”格林德沃更加严谨地补充道,“那么我认为是这里的人有问题。”


邓布利多低下头沉思了一阵,而在他无意间抬眼时,他注意到格林德沃腕上地白色光晕,逐渐渗了进去。


他猛地起身,拽过了对方的手腕惊讶地看着那道白光变成了刻在对方皮肤下,如同胎记一般的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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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太长了,分两次写完


#GG预言到的谋杀虽然都是第一人称视角,但是,并不都是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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